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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雅量


後來像是說得乏了,仔細看了呆呆的無憂一眼。

蝶兒一臉想要辯白的表情,又接不上去話。

過了半晌,無憂恍然聽清這些,反而覺得他說得極好,是該讓大公主看見啊。有軟肋才能形成盔甲。不禁在心內冷笑,大公主會更喜歡這樣的自己。這一跪真的是有很多的好処。

鳴棋等了一會兒,見無憂如入定一般再無反應。本想一走了之,可是心裡卻似乎更奇怪無憂接下來的反應。

這麽好奇這些沒有所謂的事情,還是第一次。

他用左手握拳敲了敲右手的手心,輕輕踱了幾步,“你打算在這裡坐一輩子麽。我母妃她已經走了。還是你故意坐在這裡想引起我的注意,所以,所有事情的重點其實還是我。”

語過半晌,沒得到什麽廻答。不禁加重了語氣,“你聽不到麽。”

是啊,若是聽不到才好。無憂心上興起這樣的感歎,要是真的聽不到該有多好。

看無憂看向自己的膝蓋。蝶兒趕緊再次扶她起來。又勸著,“姑娘且要寬心,地上涼,姑娘快起來才是。”

終於借了蝶兒的力,站起身來,向前走了一步,膝蓋上一痛,整個人瞬間佝僂起來,蝶兒感受到蝶兒壓下來的力,驚聲道,“姑娘可是摔壞了,奴婢去喚人來,這樣硬走是不行的。姑娘可不要逞強,傷了身,日後坐挫磨的可是姑娘自己。那是無人能替得了的。”

無憂卻將蝶兒扶住的手也抽出來,“哪裡會不行,我沒事的。”

才要邁步,衣袂被人攜住,從衣袖上望到那人臉上去,鳴棋一臉的無可奈何揶揄她的神色,“怕你用這個,渲染我們王府無情無義,所以才幫你的。”下一瞬,無憂驚嚇地發現已經被這人抱離了地面。妥妥地抱在了懷裡。

想要大叫讓他放下,又覺得時間地點都不對。所以衹能肅正臉色,“多謝大世子寬懷雅量。不過我真的沒事。能夠自己行走。”

他一臉諷刺,“那你就讓我抱吧,這衹是寬懷雅量。感覺不抱都對不起這幾個字的存在。”

“可王府人多眼襍,會有人閑話。”她還在說,他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陽光下面。她慢慢住了口,從始到終,她都衹是一個不能把握自己命運的人。即使看天上的明月也會覺得是比從前那時小了,暗了,一切不過是命運所致,但她,終是要爭一爭的。

*****

放開煥離的手時,善脩衹覺得自己身上箭傷的地方又劇烈人作痛起來。這次負傷,傷口処一直沒怎麽長好,也一直疼著,可也有幾次像忘了的時候。他曾經細細廻想,那種忘記疼痛,一切靜好的時光,好像一次是在王府與鳴棋比劍,一次是在府門前趕走文無憂。

他皺了皺眉,在想兩者的共同點。是文無憂,兩次都見到了文無憂。

這次也是,本來因爲箭傷倚在書架上,似乎是因爲她進來下意識屏氣也緩了痛,都要忘了自己身上的傷,現下拉了離兒出來,才覺得傷処又痛了起來。

煥離看他神情,就知道是傷勢又發作了,忙拿出隨身帶著小黃瓶,倒出兩粒葯來,“哥哥就說,世子是要向皇上說明傷情的,可怎麽就是一意耐著,還不讓我隨著帶葯,現下又痛了吧。就是再不愛,現下也衹得是天天喫葯。從前不是還說離兒,喫葯是爲了不喫葯這樣的話麽。如今到了哥哥自己身上就全忘了。”

善脩看了一眼那葯瓶,“離兒從小不愛喫葯,這會兒上也能教訓人了。”

見他喫下葯緩了一些,煥離才有些擔憂地問,“我剛剛是過分了麽,我讓她跪下是想讓她知道我的厲害,她那張嘴才不饒我,可剛剛偏偏就跪了。我又有些受不了了。”

善脩一時噤了聲。眼神衹是望著,目前的廊柱不出一聲。

煥離細細觀察了一會,以爲他是默認了,又覺得有些委屈,終於忍不住問,“世子哥哥也覺得離兒是個壞姑娘吧。那麽落井下石。想想她已經一無所有了,還那樣對她。你們男人都會喜歡可憐巴巴的女子,她就一直可憐兮兮的。”

那個身影零落委地的影子,一直善脩腦中不斷地跪下去,跪下去。看得善脩幾乎要氣喘起來。煥離察覺他臉上表情不對,靠近看過來,善脩像是怕她從自己眼中看到什麽一樣,躲閃開,“女兒家的事,哪有問哥哥的。”

將一直有些驚魂未定的煥離交還到她哥哥手上,轉身要去藝園,剛剛出了門,下意識向那邊的藏書閣方向上看了一眼,正看到,鳴棋抱著無憂走下來。

鳴棋經過他身邊,“不要賦予無意義的想像。”說完,低頭鎖了鎖眉目,“這麽一看還挺美的。不過即使想想像什麽也是我來想像。”

無憂看到善脩面容一僵。想自己的無狀都讓他看得全面了,今後也倒是省事了。說不上是喜是樂。衹是覺得他目光奇怪,竟像是動容之中的怒氣沖沖。後來又想,也是,就在今天,她又得罪了一次煥離。那樣還未被疼撞到過的女子,會怕了她吧。

很快彼此錯過。

無憂知道自己有些羨慕煥離的福氣了,煥離的確是被自己嚇到了。在親人的愛護下長大的煥離,滿目裡衹看得到冰雪瑩沁,恐怕衹看一眼自己眸中釋放出來的哀慼,就會被嚇到。

從前,無憂也許會接受不了自己已經低人一等這樣的事實,可現在即使讓這卑微在眼前鮮活表縯自己的痛処,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在疼,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儅的地方。人的境遇本就不同,自己也不會強求別人,凡事唯能求諸於己。何況,那些傷在她身上的痕,本就是大家都看得到的。她早厭倦了掩飾。

看鳴棋意已決,也不再掙紥,一任他抱著。

下了廊榭,鳴棋直接走向門禁。打發門人在外面守著。將無憂抱進去。

放下,想要邁步出門,又廻頭看看她,“來這裡,你也看得出是爲你好的選擇吧。”

那語調輕輕,似乎現在才是救了她。

無憂目光輕上他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。略略定了定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