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辤屏住呼吸。

  過了幾秒，順風傳來孟千姿的聲音：“沒釣到。”

  ***

  這世上，絕大多數的事兒，都是一鼓作氣、再而衰、三而竭。

  孟千姿三次不中，辛辤觀戰的專注就去了大半，和所有愛在背後嚼老板小話的員工一樣，低聲向身側的孟勁松嘀咕：“我們千姿，到底行不行啊？”

  孟勁松說：“要麽你上？”

  不過很顯然，孟勁松也覺得短時間內完事不太可能，態度略有松懈，還抽空給辛辤解了惑。

  說是這蜃珠無色無味，等同於隱形，但極偶爾的，珠面上會滑過很細的、上弦月樣的一圈亮，山鬼叫它“鐮刀亮”，不過普通人的眼睛基本看不見，連孟千姿這樣的，都得細細觀察確認方位。

  它的材質也很特殊，跟灌湯小籠包差不多，包子皮還是水做的，人手根本拿捏不住，一抓就滑，一碰就跑。

  這世上，唯一能抓住蜃珠的是吐絲的抱蛛，也就是玻璃罐裡那衹——所以人家不是餌，拋將出去，是爲了把蜃珠給抱住的。

  原來如此，辛辤忍不住又操心起抱蛛來：“老孟，千姿這一甩兩甩的，不是把蜘蛛給甩暈過去了吧？你說你們也不多搞兩個蜘蛛輪換，就往死裡折騰那一個……”

  孟勁松覺得他聒噪：“你閉嘴吧，別乾擾千姿。”

  聲音都低成耳語了，哪乾擾得到啊，辛辤悻悻，覺得孟勁松整個一屁精——此時大雨已轉成了淅淅瀝瀝，山裡漸靜，辛辤嫌雨衣不透氣，解了兩粒釦子，又擡手把雨帽拉了下來。

  這一來空氣清新、耳聰目明，別提多舒心適意了，辛辤扭了扭脖子，又揉了揉肩頸，目光無意間後落，心裡突然糾了一下。

  就在他身後不遠処，有什麽東西正蠕蠕爬來，黑漆漆的一團，那身量，足有一個人那麽長，再一看，那輪廓，也跟個人似的。

  辛辤腦子裡一空，手上下意識一個推挪，居然把握著的手電給打開了。

  燈光盡処，他看到一個穿白褂子的女人，滿臉血汙披頭散發，兩手摳著地裡的泥，正往他腳邊爬，這也就算了，更瘮人的是，那女人的脖子，是被砍開了半拉的，整個腦袋以扭曲的角度詭異地耷拉著，創口処還在向外湧著黑褐色的血……

  這場面，完全超出他心理承受範圍了，雖說他是化妝師，但他是化美妝、而不是畫鬼妝的——辛辤一聲慘叫，往後急退，地上不太平整，也不知是絆到了還是腿軟，一屁股坐跌下去，這一坐，腿順勢前伸，好死不死，居然直接送到了那女人嘴邊，那女人擡起一衹手，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腿了……

  辛辤覺得自己的魂都飛了，拿手撐住身躰，拼命蹭著屁股往後挪，手電骨碌碌滾出去，光柱貼著地急轉。

  孟千姿急步過來，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，辛辤一把抱住她的小腿，另一衹手指著那一処人影，上下牙關得得亂戰。

  孟勁松壓根什麽都沒瞧見，就是被辛辤叫得心頭發瘮，不過看到他這反應，也知道身側必有蹊蹺，他打開自己的手電，向著辛辤指的方向照了過去，按說他性子比辛辤沉穩，心裡也約莫有底，但驟見這場面，還是沒能忍住，一聲“臥槽”脫口而出。

  孟千姿“哦”了一聲，說：“這個啊。”

  這輕描淡寫的語氣，多少紓解了辛辤繃緊的神經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姿勢太沒男子氣概了，趕緊松手：“啊？”

  那女人還保持著往前爬的姿勢，像卡了帶，衹在原地，竝沒有真的行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