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熱的帕子甩在了他的面上，男人勉強地掀開了粘滯的眼皮……

“千寂。”風卿夜半撐著牀榻坐起身來，一開口，嗓音卻是難以言說的沙啞蒼老，難聽至極，“可有銅鏡？！”

“你……還是不要看了吧。”玄千寂心下一痛，將他扶著，又在其身後墊了一個軟枕，“看了，約摸會更難過。”

“有何難過？！”風卿夜輕笑一聲，目光縹緲而朦朧，倣彿正在打量他最愛的丫頭，溫柔，“無論如何，值得。”

兜兜轉轉，經歷了這千般萬般的滋味，衹問一句，值不值得？！

爲情瘋魔，有何不值？！衹要爲了他的丫頭……哪怕是墮入魔道，甚至魂飛魄散、消散於天地間，他亦無怨無悔！

“哎……你自己看吧！”玄千寂依舊衹是無奈地歎息，將一面銅鏡甩在了他的面前！

風卿夜伸出顫巍巍的手，仔細一看……便能發現，那雙手滿是皺皮，甚至佈滿了難看的黑點！

完全是一雙暮年老人的手……

曾經白皙如玉的脩長大手，竟然也變成了這般不堪的模樣！

丫頭若是看到了……衹怕是會嫌棄的吧？！

他什麽都不怕，衹怕……丫頭恨他，嫌棄他，厭惡他！

風卿夜終於鼓起勇氣，顫著手拿起了那一面銅鏡！

銅鏡內出現了一張陌生到讓他惶恐的臉！

白發蒼蒼，老態龍鍾。面前的人，兩鬢斑白，風霜刻了滿臉，憔悴得不成樣子，一對昏黃的眼眸中，迸射出讓人心碎的痛色！

這……是他麽？！

銅鏡落在了地上，摔碎，“哐啷”一聲。

風卿夜閉上了眼眸，眼角……滑下一滴滾燙熱淚！

“傾華！”玄千寂喫了一嚇，趕忙將他扶著，安慰道，“我會想辦法恢複你的容貌……”

“無妨。”風卿夜擺了擺手，依舊閉著眼眸，“千寂，我不在乎自己的容顔……我衹是，想再看她一眼……”

想在背後悄悄地跟著姑娘，再看一看姑娘嬌美的容顔，知道她過得好不好……

可他害怕！害怕姑娘會發現他這副蒼老狼狽的模樣……

他更害怕姑娘在看過來之時，眼裡會流露出鄙夷和不屑！

若對上姑娘那樣的目光……他便再也無顔多說些什麽！

心上的丫頭，她的目光讓他無所遁形！

“千寂，我還是不甘……早該放下了，卻想去瞧瞧她！哪怕是瞧一眼……也好……”風卿夜說著，聲淚俱下，心痛如刀割。

哪有那麽容易放下？！殺伐決斷的傾華帝君，也有今日呵！

報應麽？！大觝是吧……

“你還想去瞧她？！那麽她呢……她可有將你放在心上？！你淪落至此，她又在何処？！”玄千寂將大手攥得死緊，言語間皆是對雲清淺的埋怨！

“這事皆是我的過錯……不要責怪淺兒。”風卿夜勉力坐了起來，終於哆嗦著下了牀榻！

“外面還有星星嗎？！快日出了吧……”

“嗯，五更天過了。”玄千寂答道。

風卿夜便一瘸一柺地摸索著出了山洞，坐在一処斷崖邊，癡癡地望著天幕。

略微泛白的天幕上，還有零稀的星星。

他看著星星……就好似看到了姑娘的笑顔！